一般而言,我在国内的感受是幼儿的自由太少了,以致他们的个性受到压抑。而西方给我的感觉是,幼儿的自由太多了,以致他们滥用自由。理想的情况也许是不用惩罚就可以规范幼儿的行为,但对于绝大多数普通人,还达不到不用惩罚就能规范幼儿行为的境界。
曾遇到爱讲脏话的幼儿,怎么办?若妮特告诉我,她的班上有一个幼儿喜欢说脏话,若妮特态度明确,告知这里不能讲脏话。有个幼儿每到吃饭前就要讲“屁股——厕所”,若妮特说:“你去厕所讲去!”几次以后,他就不说了。一段时间后,班上另一位幼儿的弟弟入园,某天问若妮特:“吃饭前不能说厕所是吗?”“是啊,这是我们的规矩。”突然她意识到不对劲,问:“你是否想上厕所?”幼儿点点头,可是已经太晚了,裤子尿湿了。看来班级的规则已经深入幼儿们的心里,甚至影响到他们的弟弟妹妹。
还有一个幼儿新入园时,喜欢讲电视里看到的血腥故事。每当这个时候,若妮特说:“你对我一个人讲,我们单独在一起。”若妮特把他带离教室,让这个幼儿尽情讲述。若妮特说,我们不是脱离社会,生活在孤岛上的一群人,这个幼儿已经看了暴力电视,怎么办?他需要说出来,但让别的幼儿听到不妥,那就对老师一个人讲。
班上有讲脏话的幼儿,别的幼儿肯定会受到影响。有的家长反映自己的幼儿回家讲脏话,要求幼儿园不接受讲脏话的幼儿。若妮特认为这样的幼儿更需要帮助,怎么能拒之门外?有一个有自闭症的幼儿,老师越是不让他说脏话,他越是说得起劲,老师只得告诉其他幼儿把耳朵捂起来,但不会拒绝这个幼儿入园。
我在报纸上看到,一位妈妈为了锻炼7岁幼儿当众说话的胆量,让他报名参加了一个电视竞答活动,当他回答不出来的时候,主持人不但没有保护幼儿的自尊,反而为了讨好观众,取笑幼儿。结果,幼儿比以往更加内向,几乎不再说话,妈妈痛苦万分、后悔不已。安娜斯蒂娜说一些低龄的幼儿怕陌生人、胆怯,很正常,父母为这样的幼儿担忧完全是多余的。那些非常主动地和陌生人打交道,没有一点收敛的幼儿反倒有点问题。现代社会有些人,往往喜欢出风头,内心空空如也,却到处张扬,比如争着上电视表现自己。这除了和性格有关外,和从小受到的影响也有关系。
每当有参观者来园时,安娜斯蒂娜很反感参观者打扰幼儿,这样会把班上的幼儿弄得异常兴奋、躁动,幼儿通常不喜欢陌生人摸他们的脸蛋或头部。当年我去英国幼儿园实习时,老师告诫我们,不要主动和幼儿说话,除非幼儿来和你说话,简单答复即可,不要多问。
瑞典的一些幼儿拥有上百样玩具、各式各样的衣服。幼儿成年了,有些父母送给幼儿的礼物是一辆汽车。在中国,有人问如何在家里实施华德福教育,来自美国的老师天明(Tammy)说:“首先把你家的玩具收拾起来一部分。”中国独生子女的玩具也是远远超出需要,父母以为给幼儿买的玩具越多,表达的爱越多。在若妮特的教室门口,贴着瑞典最著名的电影大师伯格曼的一段话,大意是幼儿只需要一个娃娃、几句话、一些故事,剩下的是让想象力发挥作用。伯格曼几个月前刚去世。
我自己在带幼儿时,好像是本能的反应,当幼儿不肯做某件事情时,常常会说:“如果你不做这的话,你就不能做那……”明知这种做法不妥,但情急之中就会冒出来。而我遇到的若妮特和安娜,都说她们无论在幼儿园还是在家,都不会这么说。如果外出时,某个幼儿不肯戴帽子,老师会一次次地给他戴上,不会说:“你不戴帽子,就不能出去玩。”在家里,比如幼儿不肯收拾房间,安娜会对幼儿说:“把房间收拾好,我会给你零用钱。”但若妮特的做法不同,幼儿不收拾房间,就让他们的房间乱糟糟的,她不会帮忙。
安娜的女儿13岁时买了一个宠物鼠回家,安娜曾经坚决反对过,但女儿真的买回家了,她只得无奈地接受。女儿20岁时,在下巴上打了一个洞,戴上一个唇环,无论安娜如何反感,也只能接纳。我在英国时遇到一位韩国高中生,问他会把头发染色吗?他说:“我要是染了头发,妈妈会把我杀了。”我想他的妈妈只是表示自己强烈而坚决的态度,以致幼儿不敢违背妈妈的意愿。而瑞典的父母面对幼儿的挑战,却无可奈何,只得接受。
我看到小学四年级的学生就有戴耳环的,老师说戴耳环取决于家长和幼儿,学校不干涉,尊重他们的选择。爱迪特认为幼儿上学戴耳环不好,可以在家里戴。但在瑞典只能向家长提出建议,不能禁止。在中国,就我所知,即使高中生在学校也不允许戴耳环。在穿戴方面,我还是比较赞同中国的学校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