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理财
宁波市青少年宫一楼大厅内，各种暑期培训班的招生简章琳琅满目学龄前
“以前，说去青少年宫，小孩都很开心，意味着可以玩一整天，但现在情况完全不一样了，去青少年宫，就是去学习，家长要哄着去。”说起对青少年宫的印象，张先生说得很形象。
青少年宫，应该是以素质教育为主导的公益性校外活动场所和教育机构，但现在，青少年宫的“味道”似乎有些变了。
本报记者 文/摄
市民质疑
青少年宫现在“变味”了
琳琅满目的培训班“满天飞”
“在我们的印象中，青少年宫应该是小孩们玩乐的地方。小时候我们乡下的小孩总是特别羡慕城里的小孩，可以去青少年宫玩，可现在我发现，宁波的青少年宫已经成了最大的校外培训机构。”80后妈妈徐女士感慨地对记者说。
这份感慨源自于徐女士看到的一则招生广告。5月25日，宁波某区青少年宫在媒体上刊登了一则挺大的招生广告。徐女士无奈地说，琳琅满目的培训班，不要说小孩，大人看了都怕。这哪还是小孩们向往的地方？
记者查看了当天报纸，确如徐女士所说，这个广告主要刊登了该青少年宫下半年的培训项目。有美术、书法类；器乐类；科技、文化、体育类；歌舞语言类四大类，约40个培训项目。而为了迎接暑期的到来，还增设了儿童拼音、毛笔入门、硬笔楷书等6个暑期短训项目。
徐女士说，自己特意在网上查了下青少年宫的性质，它应该是以素质教育为主导的公益性校外活动场所和教育机构。可是一些青少年宫的现状，已经背离了它的性质和宗旨。为家长、为应试、为赚钱，很多时候关心的是创收，而不再关心是否给小孩一个快乐的童年。
张先生有个女儿，今年7岁，9月份就上小学一年级。这个暑假他给小孩报了青少年宫的幼小衔接班，两个月的学费是1060元，小孩每天在青少年宫的时间长达9个小时，从8:00到17:00。“对我们上班一族来说，最怕的就是暑假，根本没时间带小孩。玩一个暑假，可能就玩疯了，不如给她报个班，上午学基础课，下午能画画，做做手工，陶艺，挺好的。”
很多家长可能都抱着这样的心态，就想给小孩找个地儿“管一管”。
那每一年，宁波青少年宫的教育活动和培训情况到底如何？
记者从宁波市青少年宫拿到一份数据：1997年，青少年宫的活动次数是25次，活动人次约3.21万。当年的培训人数是0.51万。从2007年开始，培训人数增长很快，2007年青少年宫的活动次数是69次，活动人次约21.4万，培训人数达2.52万人次。就在去年，这几项数据又有明显增长。活动次数是141次，活动人次是34万，培训人次是3.6万。
据了解，14年来，青少年宫培训人数增6倍。
记者调查
一边是活动海报 一边是招生展板
免费游戏券发完即止，培训却能随时插班
上周，记者去宁波市青少年宫实地调查。一走进大厅，记者就被眼前一块花花绿绿的大幅海报所吸引“首届宁波市红领巾游戏节”，活动时间是7月4日和5日两天，主要有游园会、动漫展、看电影三项活动。
在记者驻足观望的几分钟内，一个小孩家长目不转睛盯着海报。
“丁丁，快过来，有游戏玩！”年轻女士招呼小孩过来。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生屁颠屁颠跑过来，一脸兴奋，“妈妈，玩什么啊？”
“啊？凭券入场？”正看着，年轻女士突然发现，每个活动项目都备注着:“凭券入场。”
她四处向工作人员打听，却被告知，游戏券已发放完了。母子俩都是一脸的失望。
“暑假里想学什么？妈妈给你报个名。”很快，母子俩被一大排暑期招生展板所吸引，上面密密麻麻地刊登着暑期培训班的招生情况、招生人数、学费以及开课时间。
这些培训项目分为基础部、舞体部、美术学校、古筝学校、管乐学校、钢琴学校、电子琴学校等多个类别。而这里所说的基础部招生，实际上就是学科类培训项目招生。仅仅学科类培训项目就写满了两个展板，招收90多个班。
记者注意到一个细节，部分热门课程已经爆满，招生展板上却备注着这样一行字“插班生可联系6680××××”。
暑期开兴趣班700多个 招收学员上万人
一个假期的培训收入可达850万元以上
青少年宫应该是一个能激发小孩兴趣和爱好的地方。可记者发现，现在青少年宫已成为课堂的延伸，学科培训种类很多，而且报名火爆。
在宁波市青少年宫大厅，记者看到宁波市青少年培训中心的招生报名工作可以用“火热进行”来形容。近20块招生大展板一字排开，上面密密麻麻地刊登着暑期培训班的招生情况、招生人数、学费以及开课时间。
记者粗略计算，宁波市青少年宫暑期招收学员人数达11000多人，开设各类兴趣班700多个。仅学科类培训项目就写满了3块大展板，共招收130多个班，招生人数多达3400多人。学科类培训的人数占总培训人数三分之一左右。
细心的读者对着课程表算了一笔账，一般基础类培训每个学生的费用为480元左右，而一些一对一钢琴类培训学费则要高很多。比如，新生精英班每个学生学费要3000多元。一位家长告诉记者，这700多个兴趣班，价格有高有低，大致平均下来每个学员收费为780元。如果以每个学员780元计算，那么11000人次参与培训，单个暑假，这些兴趣班的学费总收入可以达到850万元以上。
在2012年的暑期招生培训项目中，记者发现学科类培训班中最火的是英语，一共招51个班，学的是目前最流行的“剑桥英语”、“新概念英语”。有面向新二、三年级且无英语基础的“剑英预备级夏秋A班”，共开设了10个班级；有面向原老生的“剑英预备级夏秋B班”，开设了6个班级；还有“剑英一级夏秋班”……
记者粗略地计算了一下，如果按平均每个班级招收25个学生，那么光暑期在宁波市青少年宫参加英语培训的学生有1275人。
记者还发现一种“超前班”很受家长欢迎。这种“超前班”主要是针对幼儿园大班小孩。通俗地说就是“幼小衔接班”。比如“学前宝贝快乐成长营”共招收了3个班，主要学拼音、识字、数学。还有“儿童拼音暑期短训”的培训班 、“儿童珠、心算暑期短训”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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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多场活动 VS 700多兴趣培训班
这公益性也太微不足道了
市民质疑，青少年宫近年来似乎有些“变味”。
但记者在采访宁波青少年宫的工作人员时，他们却有些无奈。
“事实上，青少年宫每年都会组织很多公益活动。”工作人员向记者娓娓道来。比如暑假举办的首届红领巾游戏节就发放了1万张游戏券。除此之外，整个暑假还有17场“流动少年宫”活动，内容涉及天文、陶艺、书法、舞蹈等，从7月9日开始持续到8月上旬。
他说，这项活动已经持续好几年了，今年在宁波17个社区举办活动，让小孩们在家门口体验快乐。
同时，暑期还组织了夏令营活动，小孩可以体验农家乐，或者去象山近距离感受影视表演。“这些活动，我们收取的都是成本费，比如一次夏令营，小孩只要交100多元就可以了。”
他坦言，这几年来，家长的观念在转变。以前，只注重学科类培训，现在更注重提高小孩的综合素质。比如，航模、创意美工、陶艺等这类休闲体验类项目特别受欢迎。紧跟着，他话锋一转，“但是，因为场地有限，一些休闲体验类的项目根本无法开展。”
拿“首届宁波市红领巾游戏节”来说，青少年宫特意把培训项目推迟两天，腾出教室临时作为游戏场所。“等活动结束，再培训上课，根本没有多余的场地。”
宁波市青少年宫主体工程建造于1986年，扩建工程建造于2000年，占地8200平方米，建筑面积14000平方米。
目前，宁波在校学生达141万，其中85万是中小学生。青少年宫却一直没有“长大”。
对比五个计划单列市，宁波青少年宫的占地面积排名倒数第一，其中深圳青少年宫的占地面积相当于6.5个宁波青少年宫；在15个副省级城市中，宁波青少年宫的占地面积倒数第二，仅强于西安。其中，杭州青少年宫的面积相当于宁波的16倍。
但青少年宫面临的“尴尬”不止这些。
26年来宁波市青少年宫的硬件投入和改善方面非常有限。因使用频繁，地处柳汀街马路边上，原有的房屋已经逐步老化，出现漏水等问题，需要经常维修和保养，内饰和外墙逐渐陈旧和暗淡。位于青少年宫5楼的剧场，光空调费每小时就要上千元。
“青少年宫主要依靠财政拨款，经费有限。”工作人员坦言，基本上，场馆的投入和维护都要依靠培训收入来贴补。但对方不愿意透露一年的培训收入。
他解释说，青少年宫属于公益性事业单位，但公益不等于免费，以创意美工为例，市场上创意美工课程一节课就要160元，但在青少年宫只需20元。“和市场上的培训不同，我们不是以盈利为目的。在青少年宫的发展过程中，坚持公益性的原则始终不会变。”
昨天傍晚，记者就青少年宫的暑期活动与一位同行交流，他听完整个暑假有17场“流动少年宫”活动，以及会开办700多兴趣培训班后，说了句，这公益性也太微不足道了吧。
【专家观点】
青少年宫成了
应试教育的助推器
浙江省社科院调研中心主任 杨建华
我关注到了青少年宫的这个问题。或许这是一个全国性的问题。
什么是青少年宫？我想它是我们为青少年提供娱乐游玩学习的公共场所，它体现了政府对于青少年的关爱。
但是，事实上，我们身边像青少年宫这样的机构数量明显不足，我们政府应该考虑怎么建设更多的公共活动场所，供给小孩们选择。
青少年宫作为一个公益性机构，它当初是作为政府财政拨款兴建的，现在采取的却是市场化运作，这是不应该的。
青少年宫不应该谋利。
公益事业怕的是什么？怕的就是变味和走样，怕的就是市场化或者变相的市场化。
如果是交钱就可以进，不交钱不可以进，那么这就不应该叫做公共资源。它把很多小孩排斥在门口之外，这本身就是一种不公平，它剥夺了小孩们享受公共资源的权利。
再说一个现状，很多业内人士都知道，现在浙江很多地方的青少年宫，都要托关系才能进培训班。为什么会造成这个局面，是家长的理念造成的，不能让小孩输在起跑线上，别人上培训班，我也得上，结果就造成来青少年宫人满为患的局面。似乎，假期不去学一点就会差其他同龄人一大截。殊不知，其实对小孩来说，更主要的还是健康的人格和活泼向上的性格。
小孩在学校里已经很累了，作为校外机构，第二课堂，应该让小孩尽情地玩耍，而不是学习。但现在却变本加厉地，让小孩更有压力。
说句不客气的话，现在全国大部分青少年宫都已经成了应试教育的助推器。
或公或私
政府要给青少年宫定位
浙江大学宁波理工学院教授 何镇飚
怎样改变现状呢？何镇飚说：少年宫变成培训基地，是市场导向的结果，对于家长来说，更愿意为小孩的培训投入时间、精力和资金。目前的教育体制，还不是快乐导向，而是成功导向的，所谓成功导向又和分数、应试结合在一起。如果把这些作为青少年宫“变味”的背景，就可以理解青少年宫地位的尴尬。
第一是平台化建设，青少年宫是公共平台，各个培训机构和青少年及家长都可以在这一平台上找到自己所需要的服务对象与服务提供者。这个平台可以是公共采购私人提供的。
我一直不反对产权明晰的教育私人提供模式，也就是说可以让各个民营培训机构由他们来提供教育服务，作为政府公共服务的补充，这也可以使教育服务的供应多元化，单一依赖政府的教育模式会使课内课外同质化。现在青少年宫的各类培训服务涉及体育、文艺、科技，形式是不错的，其中也有公众对青少年宫官办背景的信任。那么，青少年宫应该成为政府采购的执行者，对优质教育资源的市场化供应提供财政补贴。政府投入、私人提供项目，青少年宫等第三方采购。
青少年宫直接从事培训工作，是一种市场竞争的不公平。既当裁判，又当运动员；既拿了政府财政投入，又从市场获利。公众难免会有微词。因此，明确自身定位，明确可为与不可为，是当下解决青少年宫问题的关键。青少年宫可以盈利，但其支出应该是投资式的，可以投资高效的文化产业，更应该是公共化的，进行公共文化建设、慈善公益活动。
相信随着平台化、中介化、第三方化的建设，青少年宫的相关问题，可以得到解决。前提是，产权必须明晰。或者公共服务主体，或者市场化主体，随着文化体制改革的深入，这个问题的解决应该指日可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