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年前,昆明市准备以这个市教委直属的幼儿园为典范,推行“公办改民办”试点,最后以该幼儿园教师集体反对而中止。5年之后,已成为负责人的张认为,“改革已是大势所趋。”
3月19日,张管琼对本报表示,现在教职们最关心的,“是如何改”。在她的办公桌上,码着一些从网络搜罗来的宿迁幼改资料。
市委书记仇和极富争议的宿迁教育改革模式,如人们预料那样,近日在昆明拉开帷幕。观察人士指出,仇和在昆明推行这轮改革,比宿迁更复杂,也更有意义。
现状:“两极分化”
2月26日这一天,昆明市委、市政府联合出台了两份关于教育改革的文件:《关于加快教育改革与发展建设教育强市和加快民办教育发展两个文件的通知》和《加快民办教育发展的实施意见》。
两份文件的精神可简单概括为“突破性发展民办教育”。文件称,“以强有力的政策举措推进民办教育发展,全面贯彻‘积极鼓励,大力支持,正确引导,依法管理’的方针,像办公办教育那样大办民办教育。”
民办教育着重于非义务教育领域,其中学前教育以民办为主,高中教育增量部分亦通过发展民办来实现。
昆明市委、市政府认为,此举措的目的,在于通过扩大教育资源总量,提高优质教育资源比重,破解群众子女上学难,上学贵问题,办好人民满意的教育。
随着文件颁布,学前教育改制这一块,被政府部署为首要目标,总体任务是,到2010年,民办学前教育比重要占到90%以上。
目前昆明的公办幼教分两类,一类为市、区教委所办,占90%,由财政全额拨款,另一类为部队、企业、机关举办,比例为10%,由财政以外的资金渠道支持。本次改革是指前一类。
该市一位教育界人士分析说,由于后一类不在市财政范围,“90%“实际就意味着全部,政府态度已经很明确了,就是以后不会再新办一所公办幼儿园了。
这使改革在某些方面,给人以政府推卸责任的印象。云南师范大学一位教授说。“有关部门过于强调了幼教是非义务教育,过于依赖社会力量兴办幼儿园,忽视幼教的独特性、基础性和普及性的特征,没有真正将幼教纳入公共产品的范畴。”
而宿迁教改暴露的一些问题,也令一些公办幼儿园老师心存疑虑。宿迁从2001年始,将全市337家幼儿园全部改制为民营,一度出现教师收入下降,师资流失等现象。
坊间最大的议论,则是改制的结果就是幼儿园私有化,民营资本的逐利性,会不会使“公益性”不可避免地遭到淡化甚至抛弃。
但赞成派也不少,仇和的举措,有利于促进教育公平化。有幼教专家指出,学前教育面临的困境,首先是经费不足,一方面国家教育投资的总量不足,另一方面幼教投入在教育投资中处于弱势地位。同时,对于有限的幼教经费的分配不公,又存在极端的两极分化和马太效应现象,从而造成学前教育极端不平衡。
“民办幼儿园承担了学前教育的半壁江山,但现行的体制,使公办与民办幼儿园之间,存在严重不平衡的局面。”昆明市一位政协委员说。
以昆明西山区为例,统计资料显示,2007年底,西山区辖区内公办幼儿园20余所,其中由财政拨款的6所,在园人数5000人,而民办61所,在园幼儿9783人。
民营企业自负赢亏。大多数民办幼儿园软硬件环境差,功能以保育为主,相当部分只能称之为“小饭桌”,少数几家“贵族”民办幼儿园,收费在千元以上,普通家庭难以承受。
公立幼儿园则依赖政府的长期投放、积累,其普遍有较为优良的办学条件,师资力量强。因其质量高,收费低,形成供不应求局面,以关系入园几乎成为入园的唯一途径。而民营企业为了应付竞争,不得不靠降低教学成本,压低收费来吸引生源。
“这种现状,形成公、民两极分化严重,教育质量整体较低的现状,少数条件好,或有关系子女能享受低价优质的教育,而多数普通家庭则享受不了优质教育,违背了教育的公平性。”上述政协委员说。
虽然议论纷纷,按照仇和的“不争议”的原则,改革还是在昆明铺开了。
政府方案与民间方案
问题的关健,在如何改。
这次改革基层自拟定改革方案,再呈报市委、市政府,据记者了解,此项工作正在在昆明四个主城区盘龙、西山、五华和官渡进行。
根据2月26日两个教育改革文件,政府提出了四种可供选择的思路,股份合作、国有民办,公办民校,整体转制。但究竟应选择何种路径,基层的官员们尚举棋不定。
有相当比例的官员认为,按仇和过去在宿迁的做法,他可能会倾向“整体转制”,即卖掉。
西山区教委拟定了一份改制草案,采用公办民校方式,利用非财政性经费,土地、知识产权等财产,本区公办幼儿新组合为一个集团,老师保留事业单位身份和待遇。知情人士透露说,区教委后来自己也否定说,“太温和了,不会被仇书记通过。”
但另一方面,情况的复杂性,又使官员们不得不认真考虑,卖掉之后教育的公益性如何保障,教职工的稳定,民办幼儿园的管理,社会的承受力等等。
与此同时,一些民企已纷纷行动,并积极向政府递交方案。云南丰帆实业有限公司副总何晓橹这段时间,不停奔波于四个区的政府之间。这家以汽车销售为主业的公司,为此专门成立了一个筹备小组。“我们一直有投资教育产业的意愿,仇和书记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很好机会。”公司副总何晓橹说。
风帆公司提出的方案,是股份合作制,模式是“拿下”市教委直属两个幼儿园和一个辖区范围内教委所辖全部公办幼儿园,共同成立集团公司,丰帆投入现金,控股51%,国家资产占股49%。
方案的一个重要条件,是保留现职老师的事业单位身份,并由财政继续支付其工资至退休。“这是改革的关健,政府不能甩手不管,而全部交给社会,否则就难以体现教育的公益性。”何晓橹说。
张管琼比较同意这类意见,她表示,“老师的工资实际上是一种转移支付,政府不负担,就会转嫁到家长身上。
何晓橹介绍,成立后的集团公司分为两块业务,一是教育,另一块是产业,通过整合后勤,成为公司赢利来源。按该公司的方案,教育板块将不断扩大规模,下属的幼儿园将按高、中、低各档次建设,以满足不同层次的消费需求。
而该公司更大的目的,是和“新东方”一样,走上上市之路。公司预计,如果方案成功,三年内就可上市。何晓橹称, “教育这块是不盈利的,关键是规模,如果入园人数达到1万,就可实现利润,比如我们统一提供餐饮,一天只赚一个学生一块钱,一年也有300多万。”
“我们一个区一个区地谈,四个区的幼儿园都拿给我们也没问题。”何说。
不过,风帆与政府的沟通中,发现他们也很难下判断,“你们这样还是想傍着政府”。有教育官员评价这个方案称。
仇和的批注
不过,风帆很快看到了希望。
不久前,该市一家民营教育机构,向市政府提出了收购全市公办幼儿园的方案。这个方案,成为第一个呈给仇和的改制方案。
3月19日,仇和在该方案上批注,“关键是通过扩大教育资源总量,提高优质教育资源比重”。第二天,这个消息迅速地传播开来。坊间认为,这个批注,说明仇和对“卖光”的否定态度,更说明他更关注教育的公平性。
“意思很明显,仇和书记的本意不是要照搬宿迁‘卖光’模式,重点在于做大教育资源总量,体现教育的公平性。”一位公办幼儿园园长表示。
“仇和的改革,在于建立适应市场经济体制的幼儿教育体制,最大限度地调动社会办园的积极性,使优质教育资源以得到合理有效的辐射,为更多人提供公平受教育机会,因此,这次改革是有意义的尝试。”云南大学一位教授评价说。
风帆则认为,该企业的方案,与仇和书记的意图是完全一致的,“保证每个家庭的小孩都能得到基本的学前教育,而有条件的家庭,通过付更高的价格,得到更优质教育,这就是当前中国现实下的教育公平”。
当地观察人士指出,没有贸然推进“卖光”,说明仇和也在对改革进行深入的思考,昆明毕竟不同于宿迁,宿迁只是个二级城市,而昆明是有600多万人口的副省级大城市,论改革复杂性和影响性,都是宿迁不能比,所以也不能依样复制。
改革者仇和,面临的形势正在发生变化。改革三十年,中国最大变化是由“摸着石头过河”逐步转变为依法行政,光凭一个人的冲劲已不能适应发展的形势,因此,“政府更需要依托各方力量,更为谨慎地进行新的改革创新”。
这位观察人士称,这正是这次昆明的教改,另一个值得关注的地方,即政府的创新意志,和民间实践相结合,这也许将成为新一轮改革的新模式。